凌霄的水牢,位于河阳城地底下。
卓综复杂的内部结构,蜿蜒伸向草庙村,水牢口常年有阴灵和花魅把守,凡人无法靠近,修为不高的人又容易被花魅迷惑,陷入无忧境界。
牢内关着的都是犯了重罪的修真人士,日积月累在这潮湿阴冷的环境中,肉体早已被寒毒侵入,苦不堪言。
厌离一袭红装,站在城南酒肆前,在这个被银装素裹的河阳城里,她格外显眼。
即将离去前,这是她的最后一项任务,作为引路人,带某人去凌霄水牢。
今夜,又飘起了雪。
“阿离姑娘进来坐坐吧,外头风大,进来避下也好。”阿药收拾起笔墨,向着屋外喊道。
厌离对着阿药欠了欠身,“多谢先生,我等的人就要到了。”
说罢,只见一人风风尘尘的踏进城南酒肆,“啊哈哈,对不住对不住,我啊,刚去黄瓜那儿叙叙,自打他上任版主后,也没好好聊聊,走时顺手牵走他两坛女儿红,啊哈哈哈!”
阿药故作深沉,“咳咳,十七爷,在下已经给你说了很多次了,这里实在不宜聚集喝酒,我... ...”
“赶紧热热哈,我跟阿离去去就来,对了,丫头说,文区写完年终报告后就过来,”十七一边迈出大门一边指着那两坛酒,“赶紧热热等我回来哈!”
阿药一脸黑线,忽而又想起了什么,跑出门外,“哎?你们这是去哪儿啊?”
十七回首,神秘的笑笑,然后指了指地下。
张灯结彩的城门口,官兵们哈着气搓着手,逢年过节,寻常人家早已备上满桌好菜热热闹闹聚在一起,欢度佳节。
两个身影并肩匆匆走在雪中,“真的决定走了么?”十七淡淡开口,声音回荡在竹林间。
厌离点头,“外面的世界很大,我想出去看看。”
“也好,你向来是有自己的打算的。”
转眼,两人已抵达水牢口。
十七退到一边,看着厌离开启了阵法,破解牢狱的封印。
阴灵和花魅齐齐让开一条小道,厌离对着十七做了一个请的手势。
“我就送到此了,里面会有凌霄弟子带您去见要见的人,十七爷,保重!”
“万里山河,有缘再聚。”
厌离微笑,转身迈着矫健的步伐,向未知的属于她的未来,前行。
新的引路人一直守在水牢出口,见十七走了进来,便一言不发的带着他走向水牢深处。
一间间牢门里,囚禁着形形色色的人,他们姿态各异,看不清面目,有的躺着不知是死是活,有的披头散发缩在角落。
更多的房间内是被那昆仑山千年寒冰制成的锁链锁住吊挂着的人,赤足站在污水中,身上已是千疮百孔。
路的尽头,有月光透过墙角落的天窗洒了进来。
那人一袭白衣坐在那儿,抬着头面向着月光,不知哪儿来的风吹起他略微破烂的衣角,青丝抚过他白皙的脸庞,惹得他剑眉紧锁。
真像画中走出来的俊男呢,十七心里嘀咕着,何况还有个十分相衬的名字,玉落。
“开门。”十七吩咐。
白衣男子侧目,那么多年了,居然会有人来看他,真是意外。
十七在他身边坐下,自顾自的从腰间掏出一份信,递了过去。
“这是祭染让我转交给你的。”
半响,玉落的视线落在面前的信上,“他好吗?"神情没有一丝变化。
“好与不好,有分别么?”十七环顾四周,这里什么都是冰冷的,桌子是,椅子是,空气是,玉落,亦是。
玉落扯动了嘴角,没有接十七的话,十七便自顾自的说起来,“我没有告诉祭染,你还活着。我遇见祭染的时候,他正在祭拜你。原本,这信将随那些冥纸一起焚烧的。”
玉落不语,他重新抬头看着栏杆外漆黑的夜空和皎洁的明月。
十七突然发现,原来只有玉落关押的地方,能瞧见外头。
凌霄城自有他们处置罪人的方式。
玉落是罪人么?十七不知道,这似乎也并不重要。
曾经,玉落是门派里修为非常高的弟子,连师父的亲生子大师兄,都是他的手下败将。
对于掌门之位,玉落是渴望的,可是,他和祭染一样,尊敬那个从小照顾他们呵护他们带他们习武修行的大师兄。
可是师父忌惮,他怕百年之后自己的儿子无法安稳的坐在这个掌门的位置上,只因有玉落的存在,师傅忌惮阿落,这个他最得意的弟子。
这只潜伏在深渊中的龙,若有苏醒的那天,是否甘愿诚服?
所以,当玉落在与魔教交锋中遭遇暗算被擒之后,没有人来救他。
他被关押在魔教许多年,外面传言他是魔教中人,流言从何而来,玉落心知肚明。
世间冷暖,幼时的美好回忆历历在目,转瞬又化为乌有。
三年前,凌霄城扫平魔教,找到了玉落。
那以后,他继续被关押着,只是从魔教换成了凌霄水牢。
一时之间,竟无人言语。
十七起身拍拍身上无形的灰尘,心想着这样心如死灰的男人,也许一辈子也就这样了。
“告辞。”
引路人打开牢门,十七弯腰跨出了门,忽地想到了什么,回眸对着那尊仿佛被石化的雕像说道,“一切是非对错皆在你一念之间。”
听着十七渐渐远离的脚步声,玉落轻轻开口,用只有他一个人听的到的声音,“多谢。”
十七给玉落的那份祭染写的信下,掩着一张至圣幽谷符。
十七爷的东西,向来是极好的。
只不过,当今世间没有几个人知道幽谷符的用法了。
你知道么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