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翠竹阁的老板辛姑娘抚得一手好琴,只是可惜啊可惜……”
“可惜什么?”
“可惜年过三十,依然未出阁咯。”
“难道是因为面貌丑陋,无人敢娶?”
“小伙子,那你可就错了,当初这洛阳城里,谁人不赞叹辛姑娘的美貌…”
我刚抱着琴到院子里,便听到庭院之外的议论,我从来没想过,时过境迁那么多年过去了,我仍然还能够被人声声谈论。
“这些个嚼舌妇,看我不撕烂他们的嘴,小姐,你等我。”
我连忙把琴放下,拉住柳溪,“他们要说就让他们说去,我又不会掉块肉。”
琴音响起的时候一墙之外稀稀拉拉的议论声也就销声匿迹。
“小姐,你可真好看,手也巧。”柳溪托腮看着我,眼神迷离。
我不禁想起多年以前,也曾有个人如此看我,额头抵着我,好看的唇线上扬,他说,辛文你怎么可以这么好看,我不高兴那么多人喜欢你,你是我一个人的辛文。
他说,你这双手啊,十指青葱肤若凝脂,琴艺可就要超过我了呢,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。
可是后来呢,后来就剩下了我一个人,独守一把琴,一年又一年。
我是个孤女,在一个阴雨连绵的冬天被温情捡到,悉心照顾,倾其所有,他说,你永远不知道那天你在雨里瑟瑟发抖的时候有多惹人怜爱。
他带着我住在一方庭院里,起初我对他很是戒备,只要他一靠近就会竖起所有防备,从小流离,尝尽世间冷暖,我怕那种被人伤害的感觉。
温情总是细语温言,揉揉我的头发把我抱到他腿上坐着:辛文,不要怕我,我会对你好。
我十岁生辰,温情找来了有名的裁缝给我做了一身好看地不得了的衣裳,还送我一把凤尾琴当做贺礼。
那天我穿着漂亮衣裳,像模像样地给温情行礼,那是我第一次郑重地对温情表示感谢。
他坐在亭子里笑得开怀,温情是个长相好看的男子,一袭白衫翩翩君子,他拉着我做到石凳上,“呐,说好要教你弹琴的。”
“哥哥会?”
温情大我8岁,我喜欢叫他哥哥,那样我才感觉我终于不是一个人,我也是有家的人。
我想我是不喜欢长大的,长大意味着温情来看我的时间越来越少,我喜欢他在身边的安心感。
柳溪于是经常打趣我说,“小姐你春心动了呢。”
那又如何呢?我喜欢温情又如何呢?
是他把我从无望的生活底端拉出来,给了我一个全新的辛文,我感激他,也爱慕他。
我从没问过温情的身世背景,我原本以为那些都不重要,我原本只是以为温情只是家世好了点,所以才可以肆无忌惮没有后顾之忧地养着我。我没有想到那些我不在乎的会将我打回原型。
十八岁生辰这天,我满心期待温情的到来,我想着他会给我带什么礼物,想着他会用怎么样的神情来祝福我生辰快乐,想着他听到我准备好久的凤囚凰会是什么样的反映。
我从白天等到夜里,我没等来温情,等来了温情的父亲,那个赫赫有名的战无不胜的将军。
他站在我面前,没有说什么令我难堪的话,只是说了一句他值得更好的便堵得我哑口无言。
他说,温情很快会完婚,你以后不要出现在他面前了,在他完婚以前就请辛小姐委屈一点了。
我被带到郊外的一处宅院里,每天只有柳溪来给我送饭的时候才能知道一点温情的消息。
起初,柳溪眼睛红红地告诉我温情找我找的快要疯了,整个人消瘦了一圈。
我听着眼泪就落了下来,那样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...
后来柳溪说小姐,忘了少爷吧,他...他今天...
我能猜到,他的婚礼。
我重获自由以后在街角看到过温情,他的眼里再没了往日的风采,身边伴着美丽的娇娘。
我不知道温情是否喜欢过我,他曾温柔待我也就足够。
他也曾在我因病痛折磨而不管不顾抱着我求医。
他也曾珍惜地吻在我额头,告诉我我是他的宝。
如此便也可以让我带着这些明媚的记忆过完余生。